我的阿公是個八十多歲的老人。
他身上有一股只有老人才會有的味道,花白的髮及布滿老人斑的皮膚。
皺縮著的皮刻著歲月的印痕,那專屬於經過滄桑的人,才有的光榮標記。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叛逆的人。
更糟的是,我的叛逆只展現在家人上,極其不孝的叛逆。
(但孝又是什麼?比起一些人,我算是大孝子了)

我的阿公是一個超級大重聽跟超級大嗓門。
這在沒耐性的我的耳裡是一個超級大折磨。
他最容易的做的事就是忘記關上紗門,我就必須離開座位去把門帶上以免蚊蟲飛進。
而我表達我怒氣的方式就是用力的關上鋁門讓它發出碰的巨響提醒他又忘了關門。
他總是把我家任何一個人在吹的電扇關掉,把補充照明切掉,把他覺得不該出現在我家的垃圾扔掉縱使那樣物品對我們可能很重要但他卻覺得礙了他。
我家的閱畢報紙山總是在我要找東西時被他拿去送給拾荒的鄰居婆子,我的阿嬤為了這件事不知道發了幾次飆。
他們每天都要吵架,什麼事都可以吵,又是高分貝的吵架,重聽夫妻百事唉。

我的阿公有一個更糟的習慣便是會在罵人的時候一直重覆同樣的話。
同樣的話聽一次知道羞愧,第二次知道要改,三次以上就覺得煩。
可是他會把同樣的話講上一天,看到我就重覆一遍。
他罵人時好像全世界都欠他兩百億,我們全部都是罪大惡極。
不管是熱水器爆炸事件全部都發生在我身上讓他覺得全都是我帶賽而且是我亂轉水龍頭;還是我為了看一個電視沒注意到他站在廁所前穿褲子而一頭撞上他害他往後退了幾步,這些事情一定要罵到我哭的滿臉恨或是他罵爽罵累了才會停。

我的阿公最近要求我爸載他回台南看朋友。
這是我印象中他的第一次這樣要求我爸。
我的阿嬤就是愛唱反調說了一句有什麼好看的招了他一天臭罵。
而他竟然開心到一整天一直說著他年輕的事以及什麼什麼的事,這個還持續到了隔天要出發的日子他還在說同樣的事。
他還去買了一盒看起來就很貴的新貴派禮盒準備要送給他的好朋友。

那天他去了之後回來卻什麼都沒說了。

今天我發現了這個禮盒打開吃了一塊煉乳草莓新貴派後我爸說那是阿公買來送人的,但現在不送了。
為什麼買了卻不送?
因為那個阿公的好朋友並不在他自己的家裡面,他應該已經死了。
我終於了解他為什麼不再開懷的講陳年往事,因為不願碰觸了。
一個很久都沒見音訊的人,讓我滿懷著期待去見他,卻告訴我他已經死了的事我想我也不會接受。

死了?死了?他死了?不可能!

我終於了解了一件事。
我阿公所有令我煩悶不解的行為也許都是因為他孤單。
孤單的只能用他的大嗓門來壓過周圍的寂靜。
我阿嬤不了解他,她也不想了解,她也一樣孤單。
六十年前的愛情是沒有生死只有生子的。

八十歲的孤單,我現在只能體會一點點。
十七歲的孤單,我倒是嘗到了不少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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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我
十七歲。

還沒有辦法體會到這樣的生離死別時
竟這樣嘮叨了一大堆什麼東西
但是
也慶幸當時的我
體會到了阿公的孤單。


快要二十歲的我的孤單
依然是苦澀的
也許那就是一種天賦吧
關於孤單的sensitivity
特別的高


少了阿公
就更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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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kaor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